淺聊社交與集體創造
在網路上看到這張圖,覺得挺有共鳴的。我一直是對創造性活動(圖裡的 Creating)很著迷的人,從小到大的興趣包含剪影片、調酒、做蛋糕、寫作,甚至連職涯至今也都奉獻給創作性質極強的軟體工程師。
雖然大部分時候我在做這些活動都是單打獨鬥,但也有一些跟朋友的經驗,整體來說,我確實覺得如果能跟一群喜歡的人們一起創造某個東西,快樂的強度是遠高於自己閉門造車的。然而,在我的經歷中,不得不說,這樣的例子很是稀少,真的是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才能有段美好的體驗。
雖然創造性的活動門檻很高,不過,我覺得這張圖對「創造性活動」的定義有點狹窄。創造並不一定要透過實體的手工藝或搭帳篷,對我來說,最常發生的集體創作,其實是聊天。
聊天的創造性
深度聊天
我對深度聊天一直有種迷戀。每個人對深度聊天的定義不同,也可能有些人沒經歷過,對我來說一段深度聊天包含但不限於:
- 展示自己平常不會隨便展示的脆弱,甚至可能自己都不會輕易去思考的地方
- 讓人思考一些從未意識到的重要問題,也許會因此而改變人生路徑
- 哲學、形上學、關係
當我們談論這些事情時,它並不是本來就存在於我們的腦袋裡,而是我們在對話中創造出新的東西來,透過與其他人的互動來產生新的觀點、概念或理解,過程中常有「我沒這樣想過,但你說得很好」或者「好問題,我要思考一下」的感受,而這些東西並不是可以獨立完成的。
即興劇式的荒謬聊天
說來有點井底之蛙,我很長一段時間一直覺得有意義,或者具有創造性的聊天只有深度聊天一種,但在不久前的去年,我經歷了一場很開心、值得再三回味的聚會,內容卻不會被我歸類在深度聊天,因為我們並沒有交流太多煩惱、夢想、不為人知的想法等等;讓人印象深刻的卻是各種荒謬的事情堆疊出來的,像是脫口秀一樣的荒謬帶來的幽默感。以下摘自我當天日記:
…例如 A 失智覺得怎麼我們家這麼多他熟悉的東西像是我們去巴黎買的奧運杯、壁球團拿到的月餅等等,好像他還在他家一樣,結果其實只是因為我們都一起行動,所以都拿到一樣的;或是 B 對著菜單「韶山毛澤東故居」問說「欸毛澤東故居欸好酷喔在哪啊」「呃…韶山?」;或是批判大會聊 S 跟大家的恩怨,C 之前把我賣掉,對 S 說我討厭 S 但卻把我不喜歡 S 的原因忘記,所以就說了她自己不喜歡 S 的原因,導致大家開始把整場恩怨情仇演繹成狼人殺,問她是不是其實是狼,都在說謊…
我覺得讓我驚訝的是,原來多巴胺的分泌可以不一定來自深度聊天,也可以是這種荒謬碰撞出的化學變化。
這種聊天能讓人回味無窮,一方面是我們認識、相處足夠久,有夠多的回憶可以滾雪球滾出新的樂趣,這種「集體內哏(梗)」的樂趣是很難轉述給圈外人聽的,卻能讓我們的相處體驗如複利一般成長;另一方面,它也是一種集體創作,沒人有辦法掌控未來話題的走向,但大家都用心的互相丟球以維持氣氛的高昂,於是在不知不覺間營造了一個允許荒謬、不正確與冒險的環境,大家才能毫無包袱的當瘋子、互相吐槽。
深度聊天也許可以發生在一見如故的陌生人(例如電影 Before Sunrise,或我個人的一些經驗),但至少以我經歷的這場以及其他場強度較低的荒謬聊天而言,無一不依賴彼此的共同回憶,以及相處的默契。
工作的集體創造
出社會後這幾年,除了與朋友社交以外,當然也花了很多時間與心力在工作上;雖然我從事的是非常依賴創造性的工作,但這幾年並不常有集體創造的經驗。
我非常喜歡這份工作,已經待了三年,然而想換的一大原因是因為我這幾年做的專案多是單槍匹馬,頂多有位 Tech Lead 一起討論;某一次去美國出差時,剛好有好幾個技術難題,我們就跟美國的同事們一起開了好幾個會 brainstorm 出解法來,我才意識到我非常喜歡這種大家一起同心協力討論、解決事情的感覺。那種一起面對難題,作為更大團體的一份子並作出貢獻的成就感,是單打獨鬥無法比擬的滿足。
很可惜現職由於倫敦這裡的同事人太少,這種一起創作的感覺並不多見。
總結
不論是圖中提的例子,或是我上面提到的聊天跟工作,集體創造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是個人創作,都已經容易受限於靈感與材料,集體創作更需兼顧參與者之間的默契、程度與互動,甚至是一些微妙的細節,例如節奏的把握,或者大家熱情維持的程度等等。
然而大概也是因為這樣的困難,才使得每次美好的集體創作都如此的難得與讓人回味無窮吧。